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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火遇星河》(企业家x作曲家)

献给我的星河@舴轻舟 



周瑜的眼睛有吞吃人的能力,明明他是那样的沉着而温和,可那双眼睛分明流淌着星河的光彩,而瞳仁又如同黑洞一般有着能带领人穿越时空的能力。

他的眼帘总是半垂着,是钢琴上半盖着的那块绒布,挡掉灰尘与水汽。有人与他打招呼,那绒布就哗地掀开一瞬,露出作曲家表达自己的黑白键来。

可惜他的眼睛从未被什么人所奏响。

他不太爱注视别人,不礼貌,也太乏味。那些上下打量的眼神与他对上之后总是立刻低下去,活像他是什么炫目的太阳,又或是久盯就会眼盲的雪原。

小时候那些比他高大的人总会俯视他,随着年龄见长,俯视少了,他却总是从平辈快速流转的目光之中看到仰望。

他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一座不属于自己的雪山,而他在山顶,有他那把价值连城的小提,有他的曲谱散落一地,有那架三角钢琴,可偏偏没有别人。

周瑜,周公瑾,再到周瑜同学,神童,周指,周先生,青年作曲家,大作曲家。

他有时也会怀念小学同学在音乐教室的钢琴面前排好队,而他坐在琴凳上,任由他们顺着点歌的日子。

周家家教严,垃圾食品是万万沾不上,于是周瑜凭借着对他来说既快乐又不费吹灰之力的能力换到冰棍和辣条,第二天只能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哎哟。什么游戏卡,刮刮乐,最新的玩具,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好富有,人事的快乐和物质的富足竟然同时被他轻而易举地拥有着,都一点没有负担地寄托在他那双手上。

坐在从乐团回家的地铁上,周瑜想,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说想听他弹琴了。

阳春白雪。他的嘴角勾起那一丝弧度,眉尾却微微沉了下去。是了,他们总是那么说。

从他正式开始走近音乐,正式地把家里的小提琴换成了德国进口,把家里的那台电钢换成了三角,那些簇拥着他的,包围着他的声音,就都渐渐远去了。

音乐是他认识世界的触角,也是他与他人的透明隔膜。当他回头的时候,周围除了贝多芬、海顿、李斯特……已经空无一人。

他好想大叫,好想离开。可是舍不得啊。他的手指放在琴键上,就好像帆船停入港湾,他的手指按在弦上,就好像蜜蜂钻进花蕊。

琴键向他微笑,琴弦向他微笑,空白的谱纸也在向他微笑着。

没关系的,周瑜,没关系的,我们理解你。

黑白键与他的双生子两两相对。

我们懂你,我们懂你。

周瑜于是微微闭上了眼睛,用转过头的动作封存了过去的,略显喧嚣的记忆。他一睁眼,叹息一般的乐章就从手底下流泻了出来。

“周先生,真佩服您的巧思,请问您这样写的用意?”

“周先生,您为何能在您的作品中源源不断地输出生命力的?”

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崇拜,这样从低处抬眼仰览他的眼神,他见得太多,态度从最开始的无奈,到后来的礼貌和淡然。

可是我分明,都写在了曲谱里。

音乐的存在是为了被理解,而周瑜却成了其对立面的代名词。

人们明明不懂,可越不懂,越晦涩,越高雅;越平实,越直接,越下流。

于是被簇拥着的周瑜走到属于他的位置上,却发现那里早已不是他的战场。

没有人想理解,亦无人想停留,他们是他这片星河的过客,似乎来见他一面,就能分走这座高峰的一点海拔,一捧带着灵感的雪。社交媒体上他的照片到处都是,里面却又都不是他。

他是一座蜡像,是一个幽灵,是一缕游魂,是最值得一提也最不值得一提的大作曲家。

没有周瑜,也会有别人站在这个位置上,作为音乐界的缪斯,受万人敬仰。

又结束一场音乐会后,周瑜看到自己的照片又被传上社交媒体,他挑了下眉毛点进详情页,里面是清一色的有关他的履历和奖项陈列,这些他看过很多次,甚至已经有些厌倦了。

他下拉到评论区。

不出所料,他们夸赞他的容貌,谈论他的才华,却生怕僭越似的,对他的音乐,他的宝贝,他的骄傲缄口不言。你们在害怕什么,你们在动摇什么,是害怕被星河所吞噬,亦或者被雪山的寒气所逼退?

他冷笑,眉却依旧舒展。

不值得为这一点小事皱一点眉。他仍然保持着良好的表情管理,甚至嘴角看上去还有带着愉悦的弧度。

周瑜觉得自己被杀死了,死在他最引以为傲的事业中。

他近乎悲怆地想,何必给我这天才般的感知力,又给我渴望被理解的念想!

他的意义已经被泯灭,他的创造力已经被封冻。他像博物馆里的标本,动物园铁栏后的动物,他们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他前面玻璃上的标签怎么解释。

他怎么表达都像嚎叫,怎么使尽浑身解数都像杂耍。

他的柔情,他的愤怒,他的慷慨,他的爱,又有谁理解,谁在乎,谁倾听,谁回应?

想到这里,周瑜抬头看了一眼地铁的站别,之后打开手机备忘录编辑起来,如果有人这时候转过头去看他的屏幕,不出意外能看到那三个被系统默认为标题的大字。可惜接近末班的地铁人流稀松,更没人有这闲兴关注别人的悲欢。

他要辞职。

既然这里已经不是他的战场,他就去再开拓,他说什么也不想当一团美丽的,被人看作是标本的行尸走肉。

一贯用来弹钢琴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速打着字,甚至连触碰屏幕的声音都带着节奏感。地铁上不带一丝感情的数码女声播报到站,周瑜站起身,把几乎编辑完的邮件保存好,将手机同手一起揣进裤兜。

辞职了能做什么?不如去当个街头艺人,也比现在风流。他自嘲。

那还不如早些演练来覆盖离别的悲痛!

他突然想起来这个站作为换乘站,好像有一台钢琴摆在站口,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他愣了一瞬间,随即大步流星朝着他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街钢还在,跑音严重。周瑜试了试音,发现这手感还比不上自己当年初学时家里的那台电钢。声音暗哑扎耳,有一种说不出的轻薄与滑稽。

他在琴凳上坐下,歪歪头,自嘲般看着自己的双手,飞速地构思着什么。

之后猛地一翻手掌,笃定又淡然地按在琴键上。

以后怕是再也摸不到那台乐队的三角了,明明质感那么好,他想。

就用这首即兴,为我的职业生涯哀悼。

十指在键盘上飞速地跑动着,而他甚至不曾睁眼。他的眼睫颤动着,弧度堪称悲壮。

他越弹越,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骗自己。说是哀悼,曲调却明快,在不经意处带点嘲讽和诙谐。

一曲终了,周瑜终于松快。他坐在琴凳上不太想走了,他想立刻在这架简陋的琴前结束这如同闹剧的一切。

他掏出手机,给电子邮件署好名,排好版,在点击发送的前一刻听到一个声音。

您好?您是周瑜?

听见自己名字的瞬间他一手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倒扣在自己的裤子上。

他抬头,那张前几天在慈善晚会上最受欢迎的……不得不承认,俊脸,撞入了他的眼睛。

那人注视着他的,带着点收敛的侵略性,如果作为艺术家的周瑜不对情绪敏感的话,他眼睛里的那点火星子几乎看不出来。

他装局促和尴尬可真像啊。周瑜暗想。

“我没认错吧,我们或许见过?在前几天的慈善晚会上。”他看着周瑜,补充了一句:“我是孙策”

周瑜点点头:“我记得你。”

他为什么还没移开眼睛?周瑜眯眸。

孙策笑了,带点不属于周瑜对他刻版印象的真诚和粲然,他一手撑在钢琴上,另一手摊在空中,有一股洒脱的浪子味道:“不开心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抱歉,您说我吗?”周瑜脸上的笑容僵住一瞬,他不可置信地眨眼。

“不不不,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这下他看起来是真有些急了,真实的尴尬出现时孙策却用游刃有余盖过,“我只是听您的琴声感觉您的貌似欢愉的基调下却是悲伤和荒唐。”他又眨了两下眼:“我是想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您小酌一杯,毕竟借酒消愁也是一种消愁的方式嘛。”

轻飘飘的,二十几年都没听过的话就这样在泛着冷光的,气味难闻的,广播还带着劣质电流声的地铁站里被周瑜听到了。不是琴房,不是音乐厅,孙策更没有抱着花再递上一封信。

周瑜闭了闭眼。

“好啊,可惜我不爱喝酒,”再睁眼时,他笑了一下,洋溢着捉弄意味和孩子气:“如果您愿意陪我喝咖啡的话,我不介意。”

孙策微微睁大了眼睛,又很快笑得眯成一条缝。他假装抬起手来看了一下腕表:“周大作曲家这个点喝咖啡,是要与我抵足夜谈了?”

“看孙总时间。”周瑜微笑。

“好啊!只要您肯赏脸!不如来东吴旗下的店吧,”孙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有点夸张地扶额:“我现在只想感谢以前的自己,投资24小时咖啡,哈哈,真是高瞻远瞩。”

周瑜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他站起身来和孙策并肩走出地铁站。

还好刚才没辞职,这是他站起身来的第一个想法。

而第二个想法他没能汇总说出条目来,只知道这想法跟那个满身铜臭味还没品的臭屁企业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天晚上他们谈了很久,到凌晨五点钟甚至还起了兴致一起去看日出。

即使周瑜后来回想起来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孙策的那条领带真的丑到让他没眼看,但确实无碍于孙策散发人格魅力。因为当他在暖色的云层下看到霞光染上孙策的脸颊,他不管不顾地发问了——

“孙策,”周瑜清清嗓子“我下个月的音乐会,你愿意来吗?”

如此忐忑紧张又冲动,这简直不像他。

他说出来就觉得有些后悔,在想如何编造一个多了一张票的谎言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时孙策开口了。

他转过来,眉梢都带着喜悦:“当然!你邀请了我当然会来!”

“我以为你对这些没兴趣。”

“那可得分类讨论了,”孙策挑眉:“我爱听我能听懂的,不爱故作高雅更不爱故弄玄虚!”

“哦?那你都不了解我的风格,怎么如此确定我不是故弄玄虚那类? 万一我就爱沽名钓誉呢?周公瑾向来阳春白雪。”

他害怕,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为此不惜放弃风度去钻牛角尖,不惜用病态的语调嘲讽自己。

“你不是。”

孙策偏偏头,眼睛是太阳的颜色。他看着周瑜的眼睛,像是对着月亮。

一把火焰冲进了漆黑的夜空,烧了一片荒原,渐渐与天相接。

“你怎么确定我不了解你的风格?”他反问。

孙策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一张几乎崭新的票,正是今天,该说是昨天了,的音乐会门票。

在周瑜惊愕的目光中,他炫耀般扬了扬那张纸。

“不然你以为每次结束音乐会你收到的最大那捧花是谁的?”

他把票递到周瑜面前,笑得有点痞气:“所以周老师,可以给个签名吗?”

没有仰视,火从原野烧了上去,和星河一起流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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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是潇瑛啦,改个名

除了了策瑜以外全部杂食